高黎贡山是生物多样性保护最具有全球意义的关键区域,以栖息着天行长臂猿、白尾稍虹雉、大树杜鹃等特有或珍稀物种闻名遐迩。年,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成立,保护范围覆盖高黎贡山中南段(保山市腾冲市、隆阳区和怒江州泸水市)。年成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高黎贡山中南段管辖范围公顷,共有护林员名。年荣获“桃花源巡护员奖”的获奖者蔡芝洪就是其中的一员。
蔡芝洪,俗称蔡叔,高黎贡山隆阳分局最资深护林员,一个把护林工作当作自己使命的人,科研基地就是他的家,在工作中他能精确判辨各种动物活动痕迹,熟知绝大多数植物树种,勤劳朴实,没有半点马虎,他就是一个工作生活中都善于思考和总结的人,经过高黎贡山这所“大学”的熏陶和他不懈的努力,他被誉为高黎贡山的“教授”和“活地图”。
在傈僳族的古老传说里,大山里的“黑猴”(高黎贡白眉长臂猿)是开天辟地的创世祖先,而出生在傈僳族家庭的蔡芝洪孩提时光也日日与猿鸣声相伴。在野生动物保护意识尚未普及的年代,他也没少跟着老辈人进山打猎,但狩猎“打公留母”、伐木“砍弯取直”的观念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年,应保护区的招募,蔡芝洪成为一名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保山段隆阳分局的护林员,他与大山的关系发生了根深蒂固的改变,从一名索取者变成了一位守护神。而这一守,就是20年!他常常连续数日,仅带着一把柴刀、一包干粮在山里巡护,在茫茫林海里,只要他瞄一眼就能看出野生动物行走的通道。从蹄印的深浅、大小说出物种和体量;从叶片上留下的齿痕猜出是鼯鼠还是菲氏叶猴,更不用说从粪便中推断食性,从叫声分析性别和年龄,摸着地面的余温,他就知道赤麂或野猪何时离开了睡巢。他成为高黎贡山科研团队开展科研最有力的助手。
监测霜背大鼯鼠,他能把鼯鼠安家的树洞找到;监测菲氏叶猴,他几百米外就能辨别出猴群移动的方向;监测植被物候,他能说出高黎贡山六种竹子的细微区别,各种乔木的花期果期,他参与测量的50个植被样方,至今都在每月进行物候监测。动植物学者、土壤微生物学者、地质队、保护组织、电视台等有关专家、访客、媒体记者来到百花岭,都要找他当向导。
跟他穿行在森林里,就仿佛是跟着一只能和山野对话的精灵,一花一木一鸟兽都是他的家人和挚友,他本能地不想让这些美丽的生命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年,中山大学范朋飞教授的研究团队开始在高黎贡山针对长臂猿和其他灵长类动物进行调查。直到两年前,第一种由中国科学家研究并命名的类人猿——高黎贡白眉长臂猿(天行长臂猿)正式被学界认可、为公众知晓。而在发现时,中国境内的野外种群数量已不足只,高黎贡山也许是天行长臂猿最后的栖息之地。从最开始的简易窝棚到羊圈改造的临时住所,再到如今像模像样的科研监测基地,蔡芝洪陪着一批又一批科研人员,把荒山野岭上这个被称作“蕨叶坪”的小地方一步ー步地建成了研究和保护天行长臂猿的重地。在山里跟猿相伴的日子是乏味而充满艰辛的,起初跟着鸣叫的线索翻越陡峭的山岭,在沟谷中跋涉,从日出追到日落,只为一睹长臂猿的真容,为了做长期的行为学监测,他和其他三名巡护员一直跟踪至今,源源不断地为行为生态学科研贡献第一手数据。
长臂猿习惯化后,他们的工作并没有变得轻松,清晨四点起床,劈柴做饭,在长臂猿过夜的树下等待第一抹晨光升起。一天中,长臂猿跑到哪里,他们就要追到哪里,寸步不离,再高的坡都要爬,再陡的崖都要下,还要在枯叶和泥土之间寻觅长臂猿粪便的痕迹。雨季的时候,长臂猿的活动时间长达12个小时之久,在树林中哪怕浑身都被雨水浇透了也要继续坚持,这种全天候的行为观察与记录,让科研人员得以透彻地了解天行长臂猿的食性、家庭、基因、发育和健康状况,为这一极度濒危的物种制定最切实可行的保护方案。
年4月19日下午,长臂猿突然快速地移动,蔡芝洪发现,长臂猿一家并没有向它们平常过夜树的方向移动,而是往另一条不常去的路线移动。没一会儿,山林里电闪雷鸣,暴风雨裹挟着山坡上的石头形成一股强大的泥石流冲下山谷,大树接二连三地被冲倒。幸好他和三只长臂猿所处的地理位置刚好在背风处,但长臂猿还是受到了惊吓,很快就迎着狂风暴雨继续移动。他踩着乱石跨过倒下的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暴雨拍打在脸上,雨水和汗水模糊了双眼;他一次次跌倒,扭伤了脚,又一次次挣扎着爬了起来。
突然,一只小长臂猿被大风从树上吹到地上,蔡芝洪的心猛地一揪,长臂猿是从不下树的,他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快速地抱起了小长臂猿帮助它重新爬上树,跟着父母继续移动。眼看着前方的植物样地里31棵树只剩下2棵树了,长臂猿此时也停在了一棵树上,他这才停下了精疲力竭的脚步,背靠着一棵大树,望了望树顶的长臂猿是否安全。
蔡芝洪抹了一把满是泥浆的脸,看着手臂上划出的一道道血痕,两只早已被撕碎的裤脚露出的双腿上早已是鲜血淋漓,而他却咧开嘴笑了。后来他说,其实,是长臂猿救了他,它们敏锐地预知暴风雨将会来袭,所以才一直往背风方向走。天黑了,雨停了,看着三只长臂猿安然无恙,他也忘记了伤痛、忘记了寒冷和饥饿。
蔡芝洪守护的不仅仅是几只天行长臂猿,而是蕨叶坪附近的整片森林。每个月25天的野外驻站工作,他承担着科研向导与护林员的双重职责,由于身在保护一线,山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年2月12日下午,老蔡在巡护时隐约听到枪声,便立刻向百花岭管理站汇报。随后,站上立刻做好了通宵堵卡的准备,由他带着两名护林员背睡袋上山,目不转睛地盯着可疑区域的动静。当晚七点,眼尖的他在蕨叶坪沟板附近看到隐隐约约的手电筒光线,3人迅速下到沟里,埋伏起来,在寒冷的黑夜里守了四个多小时,终于擒获了一名身背砍刀的盗猎者。他们向森林公安报案、备案之后,根据供词,百花岭站趁热打铁,开启了一场深度巡护,共搜查到15个铁夹,最后由于数量太多,许多捕兽夹只能就地破坏、掩埋。虽然护林员们清理得及时,但还是有个别动物不幸遇害,获救时受伤处已感染腐烂,无法再回归野外。盗猎者们在山里玩的这些小把戏根本逃不过蔡芝洪的火眼金睛,单是凭声响,他就能推断出几公里之外有什么情况。年11月19日11∶38分,在野外放置红外相机的蔡芝洪听到竹坂方向有两只撵山狗吠叫。约15分钟之后,他眉头一皱,估计是堵住一只野猪,立刻向百花岭站汇报。1小时后,随着犬吠声渐远,他又判断盗猎者可能是为了掩盖枪声退到芒黑河边了。从下午到天黑,蔡芝洪坐立不安,终于在晚上接到百花岭站长的电话,得知擒获了两名盗猎者、两支猎枪、三只撵山狗和一只被枪杀的小野猪,案情的所有细节都和他推断得基本一致。由于他精准的情报和依据多年丛林经验的可靠分析,堵卡和抓捕的成功率大大提高。自年他负责的沙田组辖区被并入百花岭管护站(曾属于赛格管护站)以来,他参与查获的偷捕盗猎案件共计十余起,涉及的野生动物有巨松鼠、霜背大鼯鼠、斑羚、短尾猴、野猪等。
对于巡护时遇到的进山村民,他都会苦口婆心地劝说和宣传,说明防火期的要求、解释保护区核心区的概念,让村民们听得明白,心甘情愿地配合保护区的工作。老蔡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但他从事自然保护的初心却使所有人由衷敬佩。
以蔡芝洪为代表的一线巡护人员正是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工作的基石。他们对这片山野的热爱朴实而又真诚,他们的故事多得像天上的繁星,高黎贡的风在帮他们娓娓述说,高黎贡的鸟在徐徐传唱。
在高黎贡山保山管护局公顷的管护区内,连续18年无重特大森林火灾发生,森林覆盖率从年的86.3%提升到现在的93.7%,野生动植物种群数量不断增加,实现了守护绿水青山一次又一次的新突破。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一代代护林员默默无闻的坚守和付出,只为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一代代的护林员在生态文明建设中唱响出了人生无悔的时代赞歌,用青春和汗水描绘着共和国的壮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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