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一天,偶听得腾北有个花台仙山,便与几位摄影师欣然寻往。

至固东镇爱国村地界,向几位路人询问打听,他们说远远的山中有个观音寺,没有花台仙山。心中不免有点失望,但又心有不甘。于是,早已爱上探幽寻美的一行人,决定进入重重山峦中,寻找心中坚信存在的花台仙山。拐入东北边的林区路,车子便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盘绕上爬,颠簸摇摆中,但闻山风飒飒,鸟声婉转。行至山顶,见路边有一林管站卡点,询问守卡的大爷,得知真有花台仙山,内心小小激动了一阵,庆幸刚才的坚持,让天灵地应了。大爷热情描述此去的路程,我听得云里雾里,感觉至少要翻过八十八道岭,拐过九十九个弯,才能抵达的。

幸好大爷说刚才有一张车也去了花台仙山,于是循着前车的轮印一路向前,下山谷后爬山岭,爬过一岭又一岭。大山深处冬意已浓,寂寥无人的山野,早已经是白霜满地,北风吹着口哨,拍打着车窗,山间云气缭绕,秋色美景连二连三。尽管寒风袭人,却挡不住我们不时停车拍摄的兴致。当抵达一条长长的岭岗时,满眼尽是人工松林。铺了一层薄霜的松树,被初日的阳光染上柔柔的光彩,晶莹闪亮,青翠滴露,分外妖娆。不时被引擎声惊飞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向山林深处。路边的低洼处,歪斜着几间破旧的瓦房,看样子是关牛羊的圈棚。又转过几个弯,但见路右边的洼子里,一座寺庙寂然独立,心里猜想必是观音寺了。与平时所见不同的是,受制于狭窄地势,庙宇只有四间,规模小巧玲珑,而且紧挨山路而建,寺在路下,路比寺高。

当汽车弯来绕去,根本数不清翻过了几道山岭的时候,眼前果真出现了老人所说的有坟地的三岔路,路边是一大片鸡嗉子果树。第一次看见如此高大粗壮,树冠如扇面一样漂亮,并且成片成林的野果林,着实又大大地惊奇了一回。

一块不起眼的木牌插在路口,按照箭头指引,车子拐向左边,上坡不过几百米又一个急左拐弯,路尽山门突现。进得山门,一块嶙峋巨石巍然矗立,奇石为道为梯,为天然护栏也。拾级而上,到达第一台建筑,三四间房分别为厨房、饭堂、杂物间和卫生间等,外围则被开垦为小块高低错落的菜地。沿着之字形的石级继续向上,抵达第二台建筑文书房,路边又一块巨石横卧,巨石之上,一棵已逾百年的鸡嗉子果树,如擎天巨伞,遮天蔽日,气如龙蟠。许是集聚山川灵气,果树枝繁叶茂,树上缀满了红得诱人的胖嘟嘟的果子,宛如圆圆的吊篮,在密密的树叶间与清冽的山风随性而舞,和灿烂的阳光嬉戏私语,惹人垂涎。寺院主持让我们打些回去,说这棵古树的果子味道最好,肉厚汁甜。

从古树旁边继续往上走,是又长又直又陡的通天石梯,石梯左右的悬崖边上,建有几间大小不一的殿宇,山顶之上,又建有两间殿宇,都供奉着菩萨,明柱素洁,金顶壮观。虽然香客寥寥数人,但却钟磬声声,香烟缭绕,透出飘飘仙气。鲜为人知的花台仙山,与云峰山奇险的三折云梯和金碧辉煌的楼阁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但我却喜欢上了它的粗朴自然,它的清静低调,它的别具一格。

如果到此只为了看看仙山禅宇,那就枉了山遥路远的专程寻访了。其实登临花台仙山,最令人向往的是观高黎贡山的茫茫雾海。花台仙山,海拔米左右,隶属固东镇,与天台山遥相对峙,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高黎贡山连绵厚实的脊背。傲立山顶,极目远眺,凉风习习,心胸开阔,俯瞰匍匐脚下的众山,遂生“天地何其小,我就是峰”的豪情。早上七点多,从龙川江峡谷升腾起来的浓雾,宛如牛奶一般弥漫开来,不一会,便把高黎贡山下的界头镇坝子,将大地、村庄和原野包围得严严实实,没有半点缝隙。当太阳跃出山头,西风便与阳光合力,搅动雾海,翻波腾浪。霎时风云突变,雪白的海水波涛汹涌,一泻千里。浪头一层层推进,渐渐淹没了连绵的青山,只余几座高高的山峰,如同航船一般,行驶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生动展现了“雾锁山头山锁雾”的奇丽景观。

或许是雾太浓稠了,又或许是太阳要忙着赶路,当太阳升到半空时,雾海才慢慢由浓变淡,由厚变薄。西风抓住机会,一鼓作气将雾海吹散,分解为片为带为丝为缕。界头镇坝子,渐渐从雾海中隐露出来。雾在村庄上空,在连绵的山峦之间,如白龙飞舞,如螣蛇游动,像丝带飘逸,像画家泼墨,山与雾,雾与村庄原野,被大自然的妙手,染成了一幅幅水墨丹青。

这可是我平生见过的最气势磅礴的雾了!“雾绕云翻披翠岭,檐飞壁挂耸雄关”,如此形容此时此景,是再贴切不过了。我钟爱雾,在我心中雾是最具神韵的灵物,它想展示大力神的威力时,就吞吐日月,大作铺盖笼罩弥漫之术;它想扮作优雅的女神时,就轻舒舞袖,纤指点墨,把山川原野妆扮得如诗如画。雾,还是寄托诗情的意象。人生如梦,梦里梦外皆如烟,透着虚无的美丽,笼着诗般的朦胧,藏着诗般的惆怅,蓄着无尽的期盼。

感谢雾,它的恢宏和壮丽,它的洁白和宁静,它的亲切和温暖,让暂时远离尘世喧嚣烦扰的我,在梵音缥缈的花台仙山上,找到安放心灵的净土,找到继续前行的力量。回程前,应住持热情邀请,在寺院吃了一顿清淡可口的斋饭,然后用竹竿去打古树上的鸡嗉子果。红红的果子如雨点般落下,在地上跳跃滚动,我们一边捡拾,一边大快朵颐,最后每人还带回了鼓鼓一大袋。这也是平生第一次,吃到如仙饴般爽口润心的被腾冲人美誉的“火山荔枝”,实乃余味绵绵,三日不绝。

折至三岔路,司机老师直接开车转下界头镇方向,众人惊愕,司机老师才透露,他的无人机刚才发现下方有一大片“石林”。沿着岭岗往下不到一公里,看见路边有几间羊圈,路上路下的山坡上,蹲坐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石头。走进石阵仔细观赏,似房似磨似柱似扇似笋,似龙似象似鹰似兔似蛇,千姿百态,形象万千,的确堪称“石林”奇观。一抹金黄的色彩吸引了我的眼光,一块如巨扇般的大石头的缝隙中,一株不知名的野草,在生命的尽头,绽放出细碎的金黄的球状小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辉。这段石林仙草的邂逅,可是意料之外的欢喜发现。

仙山、雾海、异果、石林、仙草,接二连三的奇缘,让此行惊喜连连。最后拙诗一首以纪行。《寻访花台仙山》:

偶闻花台仙山名,五更驱车寻梵宫。

野径无人惊栖鸟,初日飞霜洗苍松。

步上云梯听天语,俯看峡江逐雾龙。

禅宇常守千洞月,俗客偶得半空钟。

来源:腾冲文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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