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高黎家族的山”,百兽横行;
传说,深山更深的地方,飞鸟云集;
传说,阳光眷顾的森林,野花繁盛;
可这分明又不是传说,因为在比远山更远的云雾中,我看到了高黎贡庇佑我们的霞光。——题记
青藏高原的余脉伯舒拉岭到达怒江大峡谷后,从贡山、从独龙江到达保山,绵延公里的地球褶皱,就称为高黎贡。
我无数次从云南滇西怒江大峡谷经过的时候,抬头看着两岸悬挂在半山腰或山顶蜂巢似的杈杈房,就忍不住想,村里的人究竟是怎么爬上去的?朋友高歌讲故事说,有人问当地傈僳族老人,你们陡坡上的包谷是怎么种上去的呢?老人幽默地回答:“我们世世代代喜欢打猎,擅长用弓弩,种包谷时种子是用弓弩射上去的”。“那包谷熟了怎么收下来呢?”老人说:“我们喜欢与动物为伴,收包谷的时候,请几只猴子把我们收下来。”
就是怒江州泸水、福贡这些请猴子收包谷的地方,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有多户余人翻山越岭,来到保山境内的高黎贡东坡“二半山”区域,包谷撒种一样找块空地立个窝棚就安了家。他们中更多的是傈僳族、怒族,少量的是白族(勒墨人)和汉族。他们的生存状态是什么样的呢?虽然叫“二半山”,却是与高黎贡原始森林相伴相生的广阔区域,上千平方公里的原始密林,足以让几千人在某些时候藏匿得无影无踪。所以,常常是隔山喊娘未见人,跨箐寻踪腿断筋。这就出现了飞人飞地。
因为飞人飞地,怒族妇女波二妞从21岁到今年35岁,先后生下了9个孩子;傈僳族女孩阿娜才13岁,就要像领头的小鸡一样带着一窝弟弟妹妹,一锅包谷稀饭(他们自己叫糊嘟)随时在锅里煮着,谁饿了谁去盛一碗,火塘里有洋芋烤着,谁饿了谁去刨一个,甘蔗叶作顶、竹篾笆作墙的窝棚,风一吹就摇摇晃晃,而他们的父母,在深山里干活几个月难得见一次;30岁的傈僳族小伙子兰和迪,兄弟姐妹10人,没一个读过一天书,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24年过去,当年可以撵着麂子满山跑的傈僳小伙子已两鬓染白,当年满地爬的小孩子又已经是三四个孩子的爹。原以为日子就这样继续在刀耕火种中度过,儿子接过父亲的砍刀,女儿接过母亲的织机,生老病死,一切繁衍像包谷发芽那么简单自然。
可在3年前,这一块飞地落地了。林子里的这一群飞人,也要生根了。
年,保山市组织公安、民宗、计生、卫生、教育、扶贫等10多个部门进行前期摸底调查,在省委、省政府的协调下,与怒江州进行多次协商,年制定了3年脱贫计划。
高黎贡的雪按季节在下,高黎贡的花按季节在开,这个脱贫计划也在季节的更替中开花结果。从年至年,这人放下弓弩,放下砍刀,先后搬进了潞江、芒宽、杨柳的8个安置点,住进了漂亮的新房。
衔泥燕,声喽喽,尾涎涎。衔泥虽贱意有营,杏梁朝日巢欲成;
一对喜鹊筑巢,每衔一根树枝,就要失去一滴血。
何况人的大移民!
3年的脱贫攻坚,省、市、区共投入9个亿。
吃饭,穿衣,住房,读书,看病,“两不愁三保障”,每一个从高黎贡下山的少数民族兄弟,都感受到了浓浓的情。他们跨怒江而来,从“猴子帮自己收包谷”到自己租种几十亩土地吃饱饭,用了24年;而从“月亮升起来,星星升起来,我们在风中唱起来”,到“电视亮起来,手机唱起来,我们在广场跳起来”,只用了3年。
从一个地州到另一个地州,从横断山系的怒山、碧罗雪山来到高黎贡山,他们究竟有怎样的心境改变,其实我很想走到他们中间去,看看他们的一日三餐,看看他们的田间劳作,看看他们是否异乡似故乡。
1、波二妞,我的女儿不能“儿多母苦”了
35岁的怒族妇女波二妞很胖很黑,头发天生卷曲,尽管生了9个孩子,却一点不显老,乐呵呵地招呼我们进客厅里坐。见我们惊叹她几乎一年生一个,腼腆起来,“我是不是像一棵麻苍蒲(番木瓜)?”
过去很多当地老百姓都比喻生孩子很多是“儿多母苦”,看看那几十个密密麻麻的麻苍蒲果子缀在一棵树上,那腰都直不起的样子,确实让人心生可怜,怪不得叫儿多母苦树。
可波二妞一点都不愁苦的模样,“生都生了嘛,总要一个个养大,还要都让她们读书。”在她身边左拥右抱的是老三科玉梅,老四科玉芳,一个初三,一个初二,感冒了请假在家。紧挨在旁边的,是丈夫和邓波,老九在他怀里被逗弄得眉开眼笑。41岁的和邓波长得很帅,面前的几个女儿都清清秀秀,讨人喜爱。其他几个都上课去了,有读高中的,有读小学的,墙上挂满了孩子们的奖状。
每个星期孩子们在学校的生活费最少要五、六百,这是笔不小的支出。虽有低保和和邓波当生态护林员的工资,两口子还是觉得压力很大。面对压力,他们很舍得下力气,在山上租了20多亩地,种咖啡,种包谷,还养了10多头猪。经常早出晚归,中午就吃冷饭包,特别忙的季节带着老九天不亮就出门,黑透了才归家。其实披星戴月对于他们并不算什么事,和邓波12岁就随父母从泸水县洛本卓乡瓦然村来潞江打熊寨的山地,波二妞十来岁也随父母从福贡来这里包地,没机会读书,他们的成长时光,都与一棵棵包谷一起抽穗,与一季季甘蔗一起拔节。骨骼,都长成了庄稼的模样;皮肤,都浸透了大地与阳光的黑亮。
波二妞与女儿们说的是怒族话,跟我说的时候,又换成了夹生的汉话,猜与比画之间,我大致知道了她以前在山里的生活。一家十几口人,就在一间竹篾笆房住着,雨季,顶在漏,四面也在进雨,被子湿到会长霉;每天晚上,包谷稀饭或者洋芋稀饭还没煮熟,孩子们等不及门槛上趴一个,凳子上倒一个,都睡着了,甚至因没电,黑黢黢的看不到,哪个孩子吃了哪个没吃都分不清楚。为了孩子们能吃饱,夫妻俩跟附近的村民包了20多亩地,不分白天黑夜地干活。为了孩子能吃上肉,买了只小猪拴在树底下。前面几个女儿到了上学的年龄,没有户口上不了,他们就去山下的村子里求亲戚帮忙办借读。
年,波二妞根据与怒江、保山两地州政府签订的合同,搬到山下丛岗安置新村,与傈僳族邻居们相处了两年。这两年,波二妞与其他所有移民搬迁户一样,在生活习惯、卫生习惯上闹够了笑话。电饭锅不会用,电磁炉不会用,上厕所不知道用纸,码了一堆小木棍在卫生间,需要用纸的时候就用木棍刮一刮,而且还顺手丢进蹲坑里;烂菜叶,扫地的垃圾,习惯性的也倒进蹲坑,导致厕所堵了无数次,驻村的扶贫干部也来帮他们通了无数次下水道。
作家阿来说,脱贫达标是相对容易的,改造社会,也就是改造人,提升人的素质,这个更难。但这也许才是扶贫的终极意义。
搬下山两年,在丛岗安置新村与各族的邻居们相处了两年,也许波二妞两口子没感觉到自身的变化,但我却真的很欣赏波二妞憨厚中透出的对教育的信任和对女儿们的厚望。她最想的事,是女儿们能好好读书,不要像自己只知道种包谷生孩子。为此她与丈夫从不吝啬自己的力气。这是一种最朴素的想靠知识改变命运的愿望,先不管孩子们的前途如何,将来的命运如何,这对从没读过书的少数民族妇女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我想这也应该是脱贫攻坚有远见的一个方面。
这一点,我在潞江芒合安置新村感受也尤为深刻。
6月29日上午11点,正是早饭后的休息时间,我和民宗局的扶贫干部在芒合新村遇到了傈僳族小姑娘夸夸、阿比子、二芳,她们分别在芒合小学读三年级和二年级。让我惊喜的是,她们不似以前我在傈僳山寨遇到的女孩,那几个女孩见到陌生人就跑得踪影全无,这三个小姑娘面容姣好,衣服整洁,礼貌地抬来板凳请我们坐下,我们问她们的学习、爱好、阅读习惯等等,她们用傈僳话相互商量了后,就用流利的普通话回答。
有一个问题我知道问了也会是一个落入俗套的问题,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就是她们长大了想干什么,当然回答也是我们预想中的,有想当老师的,想当医生的。不管怎么说,《诗经·卫风·淇奥》里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玉不雕不成器,有梦想,有磨炼,有,总比没有强。这几个伶俐灵秀的小姑娘,真希望她们成长的道路能顺一些,未来能有她们想要的样子。
走访中我还看到,大量高黎贡搬迁移民的第二代,无一落下的都在合适的年龄走进了学校,他们的人生、理想、命运,或许都将从父辈身上得到改写。
丛岗移民新村每一户的墙上,都画着一副弓弩。过去,无一例外,每一家傈僳窝棚里,自然悬挂着一副弩子,猎与不猎,那是一种力量的象征;现在,墙上的弓弩,亦或只是一种林中民族的隐喻。
2、阿坚,傈僳寨孩子们遥望的一颗星辰
阿坚,是上千名移民二代的佼佼者,才听到他的故事,我就觉得心中一亮,如一颗耀眼的星辰,在高黎贡下西亚村的黄昏里闪着橘黄色的光芒。
我们与阿坚的聊天,是在视频里进行的。那时,他正在山东青岛一个琴行给学生上完钢琴课。
阿坚的命运不同于任何一个窝棚里出生的孩子,原本土壤是一样的,接受的阳光雨露是一样的,可是他想飞,想飞出荒地,飞出高山,想寻找不一样的诗和远方。于是,他挣扎,挣扎,汲取了土里更多的养分,从高黎贡的森林,走向了繁华都市,山东青岛这个海浪澄净的城市,接纳了这个追风少年。十多年的筑梦远行,他成了威海新歌音乐学校琴声悠扬的胡老师,还是与朋友组建乐队的音乐发烧友,是把英语当作专业语言学习的傈僳族小王子。他的存在,如星辰大海,穿着白衣,抱着吉他,在梦想中张开双臂,拥抱世界。他成了遥远的傈僳寨里孩子们遥望的一颗星星。
回望成长路,年,7岁的阿坚跟着父母和两个哥哥从泸水县古登乡亚碧罗村来到芒宽麻栗山安家落户,他有了自己的学名胡魁星。
初到麻栗山的时候,住的是窝棚,全家有三亩五分地,放牛、割草、喂猪这些山里人的劳作他都有经历。麻栗山有个好处是村里有学校。学校离家有一个半小时的路,霜重路滑,摔跤是常有的。阿坚成绩好,还当了班长。年的时候,二哥到新疆乌鲁木齐葡萄沟打工种西瓜去了,妈妈觉得家里的5头牛需要有人来放,便堵在门口让他退学了,阿坚很难过。一头牛养两年后卖了八九百元钱,给孩子十元钱的辛苦费做奖励。
遥望山外的远方,阿坚再次向父母提出读书的要求,这次妈妈没反对,“你去吧。”阿坚坐了7天火车来到山东威海,“哇,太阳很大,也很近,远方真远,没有山只有平地……”遗憾的是语言交流比较难,普通话不会说,没日没夜地练,他自己觉得发音很标准了,同学们还是说听不懂,很受打击。学校有很多外教老师,见面用外语打招呼,阿坚特别恐慌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师也很尴尬。几个从云南过来的孩子都比较刻苦,同学们休息的时候,他们仍然自己偷偷地学。年,阿坚与几个同学到韩国深造,韩国老师把他们接到家里,对他们也特别好。这个时候的阿坚已是彬彬有礼的美少年。
阿坚还在八九岁的时候大哥就曾教他弹吉他,当时麻栗山的少年都有弹吉他的风气,傈僳族人对音乐有天生的感知力,在家乡在火塘边随便弹唱很少有人跑调。此刻再到威海学乐器,他如鱼得水。钢琴、贝斯、架子鼓、吉他,玩得都特嗨,之后指导乐手,培训乐队,天南地北地飞,像只青鸟。
阿坚的小儿子3年前出生,小名叫“西亚”。“出生的时候就在想叫什么名字,后来想到这个小时候赶集的地方,今天的移民新村就是西亚村,我觉得这是自己永远的根,儿子就叫‘西亚’了。”
在阿坚身上,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一个不屈于现状的梦想,“读书改变命运”的美好愿望在他身上开出绚烂的花。在我们这次接触的傈僳年轻人中,很多没进过学校的大门,想出去打工,因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所以望而却步。阿坚,却是那只穿越熊熊大火冲出原始森林抵达现代文明的飞鸟。
3、安得广厦千万间
盛夏时节,隆阳区潞江镇小平田、丛岗、芒合移民安置区,芒宽乡敢顶、西亚、空广、芒宽移民安置区生机盎然。亚热带的温暖季风、从青藏高原奔腾而来的大怒江冲积出的肥沃土地,成就了“富饶美丽的潞江坝”的美名。甘蔗、包谷的葱茏绿色向远方无限延伸;娇媚的荔枝或红遍枝头,或由傣族妇女捆成一把把摆满公路两边出售,除了老品种的大红袍,还有品种珍稀的妃子笑;芒果,特别是几百年的大树芒果,挂满了自然而熟的黄亮亮的果子,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它浓郁独特的香气,这香气,只属于潞江坝。
来去匆忙的风,寻找家园的鸟,在热烈的潞江坝形成一段迁徙的历史。
阿坚的爸爸桑付宝说,不搬下山,真不敢相信,这一切的收获,会属于他。是的,不仅他不敢相信,很多移民搬迁户,回想过去,恍然如梦。
搬迁之前,高黎贡二半山区域的麻栗山、关牛山等等,就是他们窝棚的立锥之地,偏远闭塞,耕地稀少,租种的土地贫瘠、瘦薄,靠天吃饭。水、电、路不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年。很多人并没意识到,他们的群体里,偷伐盗猎者,刀耕火种引发森林火灾者,超生者,吸毒者,引发社会案件藏匿者,等等多种不和谐因素,如一棵棵毒草,在与庄稼共生共长着;所有居住点都没有医务室,妇女生孩子大多靠自己接生,在鬼门关迈进与迈出,完全靠运气;很多人还居住在水源涵养区,由于生活环境的限制及生活习惯的影响,人畜粪便、生活垃圾直接排放,导致水源受到污染,年4月初敢顶村观雾山聚居点爆发水痘疫情就是最直接的警示。
“哀民生之多艰,长太息以掩涕兮”。他们的存在,其实一直是一个让保山当地政府陷入深深忧虑的“瘤”,因为形成原因太复杂,一直无法对症下药。如何从根本上解决这些人的生存问题,也是保山市党委政府多年想破解的一个难题。
在省委、省政府的协调下,年,保山市组织十几个部门开始对二半山区域的外来者进行前期摸底调查,年,着手谋划实施芒宽乡生态移民易地扶贫搬迁工程,编制了《保山市高黎贡山移民脱贫发展行动计划(-)》,揭开了脱贫攻坚战中最大规模易地扶贫搬迁的序幕。
年5月7日保山现场推进会后,保山市及时成立了高黎贡山移民历史问题协调工作领导小组;6月11日在省领导小组指导下,及时成立了保山怒江高黎贡山移民历史问题协调处理联合工作组,积极开展政策宣传、移民群众意愿确认、签订跨州易地扶贫搬迁协议、精准识别等工作;在省领导小组办公室指导下,保山市怒江州联合工作组制定了移民群众意愿调查工作方案,于6月23日至7月1日对移民群众户人落户意愿进行了核实确认。7月5日经省公安厅确认,经两州(市)人民政府代表签字,移交保山市户人,移交怒江州56户人。8月成立了移民安置工作现场指挥部,隆阳区抽调区、乡(镇)基层经验丰富的干部82人,进驻各安置点开展移民安置规划等工作。至目前,高黎贡山跨州市移民分别安置到保山市隆阳区芒宽、潞江、杨柳、辛街4个乡镇8个集中安置点和1个零星安置点,共安置高黎贡山移民户人,共设立2个党支部,16个村民小组,1个警务室,各安置点基层组织健全、服务管理体系完善。
3年来,省市区已投资.43万元,其中:易地扶贫搬迁.51万元(含移民建房补助万元),教育事业发展万元,卫生防疫和计生管理万元,生态保护.84万元,农业发展.55万元,社会保障万元,交通设施基础建设万元,生产生活用水保障.08万元,公共文化服务.45万元,基层组织建设万元,民族宗教事务万元。近9个亿呀!
搬入明亮整洁的新房,余名少数民族群众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傈僳族三子益一家如沐春风,不但实现了有房住、有路走、有水吃、能上学、能看病的愿望,还搭起了暖棚,有了致富产业,确保了搬迁户实现“搬得出、住得下、有发展、能致富”的移民目标。
搬迁下来的群众通过外出务工、做林管员、卫生保洁员等,种植咖啡、包谷、坚果,实现了稳定的收入,脱贫致富。26岁的罗元华是泸水洛本卓移民过来的白族勒墨人,媳妇记花妞3天前在村卫生所生了娃,他笑得很灿烂。罗元华是黎新村的护林员,每年有1万元的收入。护林之外,租种了四五十亩山地种包谷,间种坚果,每天骑着本田大摩托走二十多公里山路,经营着一家的生活。去年包谷按1元1斤的市场价,卖了3万多元。罗元华笑笑说,合同一年一签,以后种不了,自己就在芒宽打工。山下的消费有点高,但娃娃读书方便。自己就因为不识字出不了远门,再不能耽误孩子读书了。他的大女儿罗伟艳8岁,已读着小学二年级。
在芒宽安置点的阿南比家,我见到了收拾得最整洁的傈僳族的家,看得出他妻子阿胜妞是个很勤快的人。
回望当年在麻栗山临时搭建的窝棚,西亚村主任助理桑付宝和3名党员面对党旗,庄严宣誓:“要带着老百姓克服困难,过上安稳顺意的日子!”二十余年的光阴,穿越晨光暮色,仿佛弹指一挥间。如今西亚村移民安置区联排住房时尚漂亮,基础设施功能齐全,周围配套有医务室、幼儿园、小学、农贸市场等,是全乡最漂亮、设施最完备的社区。
4、寻找11户躲进深山的人
这两天我在潞江镇、芒宽乡的各个移民安置点采访的时候,听得越多,看得越多,就越容易被感动。很多信息,很多东西,是平时在办公室里、在家里、在朋友聚会中无法感受到的。阳春白雪很美,可有时候也需要在冒着热气的土地上捋一捋大地的纹理。
带我们去移民家里、去田间地头的是市民宗局扶贫干部穆忠贤,稍后还有芒宽乡武装部长祁福龙。跟他们一起在37度的热浪下进村入户,听他们讲述这3年来几十次往返怒江与保山之间的种种辛苦,以及扎在深山老林里寻找不愿配合搬迁的移民踪迹的故事,我就觉得,如果没有他们这样脚底起泡的跋涉,没有月夜下火塘边的促膝交谈,那森林中的刀耕火种,那窝棚里十个八个小孩子抢包谷糊糊的场面……也许还要延续很久。尤其是6月20日穆忠贤从福贡返回保山,途遇怒江20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怒江上游藏区大暴雨),水位上升超过了最高警戒位,当他把淹上公路的汹涌浊流的视频发给我时,我震撼不已。只能提醒他小心开车,注意安全。这种经历,只是他扶贫路上的插曲之一。
扶贫路上的3年里,穆忠贤、祁福龙与11户搬迁移民户的纠葛、无奈与妥协,也是我最想讲的故事之一。
妮里海、坡李相、此四相、坡付言、邓里普、开计妹、黑傈户这7户61人原籍均为福贡县架科底乡;开李思、坡思妹、邓登相、邓三夺、邓相又、开四言6户51人原籍均为福贡县子里甲乡。他们早在20多年前,就离开了挂在陡坡上的老家,来到保山高黎贡可以耕种的地方,多年过去,他们在这里出生的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前期筹备过程中,按保山、怒江政府及他们本人的三方约定,不久后他们将离开窝棚搬进移民新区。并且他们的户口,按特事特办的节奏于年迁到了保山。但位于芒宽、潞江的各个安置点建好后,他们搬进新居不几天,却反悔了,害怕面对新环境、新生活,觉得各种不适,阳台不能养猪,屋里不能烧火塘,路边撒泡尿也有人管着。租住地的窝棚经过清理已回不去,于是纷纷返回原籍,野山羊般消失在山林里,再也见不到踪影。
原本就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民族,想找到他们,那是万分的不容易。为找他们,保山成立了50余人的工作组,工作组成员多天里就跋山涉水寻找这些野山羊般灵活的身影,遭遇泥石流、山体滑坡那是常事,穆忠贤说,现在想起那段经历,腿肚子还在打抖。
就说找开李思吧,前前后后可是找了两个多月。
年3月14日,祁福龙带着芒宽派出所教导员杨绍标、芒宽中心学校校长杨周、隆阳区教育局李老师,天不亮就从福贡子里甲乡出发,到俄科罗村双米底一组找开李思。双米底一组在米的高山陡坡上,抬头就是雪山。据说,有的村民村干部三四年都没见过,其神出鬼没的本事叫人不得不佩服。4个人爬过一座又一座山,八九个小时后到达开李思家,可需要抱着一棵树才能站稳的院子空无一人,院外的坡上羊倒是有一群,明明之前村干部联系的时候他是在家的。可见他玩躲猫猫了。这一天硬没找到,4个人只有失望而归。等深一脚浅一脚到达乡里,已是晚上11点钟。后来,民宗局干部又多次去找,找到后掏心掏肺做工作,他还是一句话,住新房可以,政府要在他原籍盖房子!约好了似的,其他十来家,也是这样的要求,不答应就一切免谈。
怎么办呢?只有妥协。他们的户口是年统一落在保山的,在原籍盖房子的重任只有落在隆阳区的肩上。在这云雾弥漫的高山,盖房子的钢材用骡马驮都不可能,生生用肩扛,背工费2块钱一公斤,11栋钢架房整整用了近百万元。(本来摸底的是13户,因开四言在芒宽二半山种地已15年,已适应了芒宽的环境,后来想通了,返回到了潞江镇小平田安置点入住。另外妮里海去缅甸数年,家里亦无人,盖房已无意义)。
出山,入世,此心安处是吾家。
心在,世界就在。搬下山的各族兄弟,心,也许慢慢就留在新居里了。
巍巍高黎贡,滔滔怒江水,将为我们见证“安其居,乐其业”的温暖时光!
来源:保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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