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辅警唐小聪,出生在“中国最后的秘境”独龙江。

唐小聪的祖祖辈辈栖居在这片土地上千万年,封闭于深谷密林之中,被雪山阻隔,延袭刀耕火种,住草房、走驿道、攀藤桥,与世隔绝。

这里地处中缅边境、滇藏交界,是中国“极边之地”。在高黎贡山和担当力卡山的夹峙下,湍急的江水奔腾向南,形成垂直落差两三千米的独龙江大峡谷。

有“太古之民”之称的独龙族,一直处于原始社会,直到新中国成立,才一步跨入社会主义。独龙江乡就是他们的聚居地。

9岁那年,唐小聪曾跟着父亲走了3天3夜,翻越高黎贡山到贡山县城,第一次看到了山外的世界——路是平的,夜是亮的。

当时独龙江乡还没有通电通车,每家堂屋内都有一个火塘,常年烧着。潮湿闷热的原始山林中,那簇簇火光中闪动着唐小聪童年最动人的回忆。

▲唐小聪往火堆里添柴

“明天会天晴吗?能有阳光吗?”

雨天,没完没了的雨天!

年,民警彭成军第一次进独龙江的时候,头三天是大晴天,而后就开始下雨,各式各样的雨,微微拂面的,横劈竖砍的,电闪雷鸣的。这名23岁的年轻人几乎每天都在想:“明天会天晴吗?能有阳光吗?”

他想了半年,雨也下了半年。

什么东西在这里都是湿漉漉的。老乡炒出来的瓜子,放几天就软了;室内的地面永远沤着水露;衣物三天不干,就会发臭;被子一周不盖,长出霉斑;雨季出趟门,鞋袜、裤子必得湿透。

▲雨是当地的特色,绵长不断的雨,民警们在雨中穿行

云南省贡山县的独龙江钦郎当警务室,是距离新中国第一条边境线最近的警务室,离最近的缅甸界只有5公里。

辖区内的中缅边境线长97.3公里,沿线设立37到43号共七块界碑。只有一块是开车能到的,其它六块全都在无人区,无一不要经过原始森林、悬崖峭壁。若从乡里出发,少则步行两三天,多则五六天。

在独龙江,阳光是最珍贵的东西。三月一到,雨季拉开帷幕,雨珠噼里啪啦,像子弹一样打在屋顶上。

雨下得越大,彭成军越爱去唐小聪家烤火。唐小聪是土生土长的独龙族人,和其他老乡一样,家里的火堆是从不熄灭的。

添把好柴,火焰能冒一尺高。烤手、烤衣服、烤鞋子,再烫壶茶。有时也会喝碗特产“吓啦”——酥油炒鸡,放在白酒里煮,驱寒祛湿。

当地戍边民警有这样一句俗语:“独龙江乡只有两季两天,冬季、夏季,雪天、雨天,半年雪来半年雨。”每年这里一封山,就是半年。

没有电灯,没有电话......长达半年的封山期,看不到一张报纸,收不到一封家书,报纸杂志也只能订半年的,因为封山期无法送达邮件。

一位曾在这里驻守过的战士在回忆录中写道:“那样的日子对一个心理健康而意志稍微薄弱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残酷的折磨,而驻守在西南最前哨的我们,注定要承受这种磨砺。”

“手机信号直到年才有!”

“在弯道上颠来倒去,仿佛我们的器官在左、身体在右。”

两年前,21岁的郭友进独龙江,与战友包了辆当地百姓的小车,从县城出发,80公里路有道弯。往往开不足百米,就是一个急弯,车速难上四十码。

路是单车道,一面悬崖一面山壁,会车只能靠退让的本事。时有冲下悬崖、车毁人亡的事故发生。

一路上,海拔落差千米,不到七公里的隧道这头白雪皑皑,那头却是草木丰盛。越往山里开,云越多,渐渐长在手边。人沤在云里,在弯道上颠来倒去,器官在左,身体在右。郭友同车的七个战友吐翻了四个。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段路从三天到半天,从冬季断路到全年通车,足足用了50多年。

年,碧江武工队的人,从最近的贡山县城出发,走走爬爬,爬爬走走十几天,成为第一批进入独龙江乡的官兵。那时当地与外界几无交往。

年,新中国划定了第一条边界线——中缅边界线。两年后,军民共修出一条驿道,人牵着马,用三天时间能走到最近的贡山县城。

年,独龙江边防派出所成立。年,第一条通车的土路修好了,开车八小时抵县城,但一到冬季就会面临大雪断路。

▲派出所民警在边境线上巡逻

手机信号直到年才有,且覆盖范围极小。一次只能供十个人打手机,多一个,就断线。在年后,通信基站才建设完善,全乡覆盖手机信号。

然而,直到今天,乡里的供电依然靠两个小型水电站。冬天水位不足、夏天水位暴涨,再加上频发的山体滑坡压垮电线,凡此种种,时常导致断电。

“电一断,信号就断了,持续十几天甚至半年都是常有的事。”新人遭遇此情,必然觉得压抑、寂寞,“但经历过一次,就习惯了。再断电,就认为是很自然的事情。”

去年春末,独龙江发生特大泥石流灾害,通讯断了十几天。民警们打卫星电话给家里报平安。

民警高艳平给媳妇打电话,头两个给摁掉了,第三个才接——卫星电话显示的是短号,许多家属都以为是诈骗电话。

“你是不是不和我好了?”

崇山峻岭的阻隔下,什么都成了稀罕玩意儿。

年,刚满二十岁的民警梁进春来到独龙江乡,看到拉西瓜的车千里迢迢过来,一瞅,两百块卖一个西瓜!而他们一个月的津贴不过元。

“(吃瓜)是一种奢望。”

所里有谁买个瓜,大家纷纷去看,“望瓜止渴。”

本地吃食有限,粮食蔬菜都得从山外运进。十月起,土路就给雪封死,走不得。封山前,乡粮管所开着大卡车出山,采购回最易储存的罐头、粉条等食品——电力供应不上,就不能储存易坏的鲜肉与蔬菜。不吃蔬菜,所里人总闹便秘。

年,组织派“能种菜的”的现任教导员杨荣进来做司务长搞后勤。他在派出所后面拓了块荒地,养猪、喂鸡、搭棚种蔬菜。警员们在封山期间也好吃得稍微丰富些。

年,新公路全面通车后,菜市、小超市都开进了独龙江。虽品种少、价格贵,派出所总算能卸下操持农场的活儿。

年,独龙江边防派出所改称独龙江边境派出所,全体人员转制为移民管理警察。但吃不好的情况还是时常出现。每年雨季,雨水冲垮道路,菜市、超市就断了货源。警员们只能吃罐头或自热饭。

“你是不是不和我好了?”

大雪封山八个月后,有一位排长接连收到三封女友的信。前两封是质问他为何不写信,第三封则是,你是不是不和我好了?两人从此断了关系。

“从初恋读到热恋读到失恋。”这也成了大家总结开山后收信时常说的故事。

“感觉在这儿呆久了,电话也不想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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