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没有记忆,但总有一些记忆与时间有关。在我以回忆为名的行走中,岁月的脉络已经在季节的更替中逐渐模糊,只是一些细节反而串成一种意象,比如古树茶依旧飘香,韵味成诗成行……
往事如茶今何在“并领佳茗,烹煮之余,味馨馥郁。滇西茶林,荆辟不久,已著成效。”这是民国时期云南省主席龙云在收到李根源赠送的封维德家的私房茶后,在回信中的评价。
让龙云感到“味馨馥郁”的茶,就产自高黎贡山西麓的腾冲芒棒镇窜龙村,这是被誉为“茶神”的封镇国的家乡。
这段关于高黎贡山茶的轶事,从某篇文章中得来,没有具考,也就信了。
书上说,窜龙的封镇国在以茶闻名的小猛统(今临沧镇康)任巡检时,大兴茶业,以茶富民。年,他购置斤茶籽运回腾冲,让乡人在高黎贡山山麓种植,从此在怒江、龙江夹拥的高黎贡山上渐成规模。这些茶籽为云南大叶种中的勐库种,源于冰岛村,又被人们称为“小冰岛”,与勐海种、风庆种并称云南大叶种“三杰”。茶园一般在海拨约米,气候偏凉的高山腹地。茶叶生长周期长,又加之高黎贡山西麓降雨充足,终年云遮雾绕,茶叶内含物质丰富,浸出物时间长久。因种好、生态、耐泡而受到人们的追捧。
封镇国次子封维德子承父业,继续倡导兴茶事业,亦多次购买茶籽赠与乡邻。他在德宏州梁河县为官时,将茶籽带到当地种植。如今梁河大厂还有他当年倡导种植的茶树,现在成了当地百姓的“摇钱树”。
封维德看到当时边境一带罂粟种植难于禁止,便倡导种植茶叶替代罂粟。如此看来,他还是替代种植的“鼻祖”。
早年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曾多次到原腾冲县上营乡的窜龙村,听得最多的就是封家大院的名头,还有腾冲茶叶来源的种种传说。20多年间,多次到窜龙寻访,可每次都只能在封家大院外看看。紧闭的大门、残破的墙壁、模糊的字迹、瓦楞间长出的杂草,以及周围群众有些冷漠的表情和言语,这便是所有的收获。
第四次去看封家大院,还是年的劳动节。我和一伙在保山讨生活的朋友重走老保腾公路,兴冲冲地特意去了封家大院。大门依旧紧闭,只是老屋又破旧了许多。附近看热闹的村民告诉我们说,老屋被已经茶叶公司租用了,用来制茶。
一阵叹息后,我们离开。一段历史成为往事,这是宿命吧?我想。
房前古茶做盆栽暮春时节,偶然的机会,我依旧沿着老保腾公路走来,目的地是窜龙村的新寨田。这是一个傈僳族山寨,要不是向导胡和妹介绍,根本看不出来少数民族的痕迹。散落在高黎贡山腹地的人家大多是青砖瓦墙,更主要的是,看不到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群众。
几公里的水泥路,已经从老保腾公路修到了新寨田。路边到处是古茶树,就散落在村寨旁、小路边,有的孤独而立,有的三五成林。它们就这样三三俩俩、随意地站在山边水尾、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有的茶树主杆有手臂粗,有的有大腿粗,有的与屋檐一般高。我突然羡慕起这里的群众来,因为他们把这些古老的茶树当成了自己的盆栽。也许,这是我见过的最奢侈的风景树了吧。
高大的古茶树林里,不时有傈僳村民在採春茶。就在一处转弯处,突然传来了嬉笑声,有几个傈僳女孩在路边的坡地里摘樱桃。她俩身后的缓坡地里,有四株并排的大茶树,开枝散叶,没有拘束地疯长着,只是高大的树冠在光阴的年轮里显得有点拥挤。
突然,不知什么时候,一位年长的老妈妈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当她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时,我才看清楚她的模样。一块花头巾扎在头上,头巾的尾巴斜披在左边的肩膀;一件紫红的外衣特别惹眼。老人家身材不高,因为身后背着一个篮筐的缘故,身体有些佝偻。
一伙人围上去和她聊天的时候,我看到了篮筐的茶叶,不多,三四斤的样子。她说,在家闲着也没有事做,就在自家的地里掐几把茶叶,交给合作社,每年收入几千块钱。如此说来,这随处散落的古茶树,还成了村民的摇钱树了,随手一摘,就有钱来。
因为我们要赶路,谢绝了去他们家喝水的邀请。老人打了招呼后,沿着湿滑的小路有些艰难地往村子走去。老人一步一步地消失在我的视野。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我注意到了她脚下那双很把滑的黄胶鞋,还有身后那个承载生活之重的背篓。
恬静如画初剪裁沿着一条路基已经成型的公路前行,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猪家坪的地方。猪家坪位于新寨田背后的高黎贡山腹地,据说这是大集体时候,公社用来养猪的地方。
远远的,就看见一片高大的核桃树林出现在一个平缓的台地上。嫩绿的树叶散开来,如一把把巨大的伞呵护着地面。要不是盯着看,很难想象得到,就在这片核桃树林里,有着一个别样的风景。
走进猪家坪,八间独特的房屋掩映在核桃林里。建筑的主体是一个四合院式的院落。院落左右两侧各有两间房屋依山势而建,左面的两间是生活和接待的场所,右面两间则是茶叶加工的作坊。四合院里,一颗高大的核桃树拔地而起,巨大的树冠像一把天然的遮阳伞,几乎覆盖了整个院子。
宁静,是初到这里时的第一感觉。整个院落里,就只有几名基地的工作人员在各司其职,忙碌着各自的活计。要说唯一喧闹的,也就是树上的知了和枝头的鸟了。它们不知疲倦地、彼此应和着的吟唱,拉开了夏季的序幕,然后按照季节的节奏和排好的剧情,逐一演奏开来。这一幕大剧,或许已经演奏了无数个冬夏,又或者是几个世纪。
质朴,是猪家坪被人为赋予的最直接的本质。这里的主人把山下农家最本色的生活搬到了这里。所有的墙体,全部都是土坯墙。人工把山下村寨里淘汰的土坯墙拆了,单个的土坯运来,用新鲜的泥土加山泉水制成稀陷,再一个个按照骑码破缝的工艺垒起来。这样的墙体除遮风挡雨外,给人安全、舒适的感受。所有房屋的外围装修都就地取材,着意避开“现代”的质地。置身其中,一种回归的情愫悠然而生。
自然,是猪家坪留给外来者最直观的视觉馈赠。土坯墙、核桃林、木房灰瓦,所有的元素与周围的山色、景致融为一体,自然而恬淡,没有生疏感。哪怕是墙体上偶尔镂空出来的几个小框,也用老屋的旧窗子填充着,不做作,不碍眼,不另类。从山涧迎来的泉水,叮叮咚咚地随地势流淌,流过了这个院落、经历了一次洗礼后,又轮回到下面的山涧,依旧清澈、依旧纯洁。至于四处收集来的石碓窝、石猪槽、老磨盘等稀罕的老物件,就点缀在各个转角处,成了栽花、养草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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