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这条路,其实和走进自我内心一样。
当探险队最终在贡嘎机场和来自拉萨的司机师傅们告别,每个人都紧紧握了握对方的手,并告诉对方:“再见”——带着“我还会回来”的意味,并真诚地祝福对方,不管之前,人们经历了多少危险的挑战和冲突与不信任。
ONE
在大理时,不会去想接下来的旅程如何。在路上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从大理开始旅程。车队将沿着怒江逆流而上,经福贡、贡山、丙中洛、察瓦龙,沿着一条从未印下车轮印迹的秘径进入西藏左贡县,进而走上较为成熟的传统滇藏线,最终到达拉萨。
从怒江的丙中洛到西藏左贡县的一段路,将是滇西进入西藏的最后一条公路,也被称作是“第八条进藏路”。由于其它进藏公路海拔较高,且有长达4个月左右的大雪封山期,而这条路海拔低,可常年通行,但这一路段多为开发修整,少有车队穿越的纪录。也许这也就是我们决定走一遭的原因。
天不亮,在若有若无的雨丝中,车队开出大理古城驶向虽然仔细了解过,但依然充满未知的前方。公路伴着怒江大峡谷向北一直延伸。在这片区域里,自西向东由高黎贡山、碧罗雪山、云岭山脉的褶皱山系,和独龙江、怒江、澜沧江三条大江深深切出的峡谷相间排列,构成了世界上最壮丽的高山峡谷地带。
一路无话,车子驶过六库,算是进入怒江大峡谷的门户。自此,除了让人惊叹的风景,深藏峡谷里的人文景观更让人想一探究竟。在这里多民族共生,奇特的生活方式和信仰组成了奇妙的组合:容纳了包括怒族、独龙族、傈僳族、普米族等22个民族,更有一个家庭成员竟会分属不同的五、六个民族。山里的居民信奉基督教、天主教、藏传佛教、本主教等四种不同的宗教,并且令人惊奇地和谐共生,人文上的怒江像一个宽容的老人,经历了险恶大自然的洗刷,就不再苛求其他。
随着车队的挺进,峡谷陡然变得更加立体,仿佛被众多的高山挤压着,只好向上寻求空间。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之下,人的智慧便被激励着与大山大河进行着交锋和妥协。而这种智慧自然来自于生活的内在驱动。怒江的狂流让人心生敬畏,可长久以来,怒江两岸的居民将自己悬挂于一条钢缆上,嗖地一声滑向江中,传统的“溜索”方式便组成了这一带交通货运的血脉。这大胆的交通工具正是怒江人们不畏艰险的性格的再现,用这样的方式跨越高山峡谷挤压下的怒涛江面,便是外来人对怒江原始生活的一种发现、一个致意,当然这少不了本地人的陪伴。
怒江人用自己的方式过着慢悠悠的生活,也用自己的方式歌颂着爱与信仰,在多年的时间里,深入怒江峡谷的外国传教士留下了数百座教堂,而老姆登教堂坐落在山巅俯瞰奔流的怒江,依靠着独特的地势凸显了其即简朴、又宏大外观。正是周日的礼拜。
在山崖上矗立的教堂建筑群实际上有两座,一座是礼拜堂,另一个却是一个小小的教室,几个孩子正在老师的带领下学习唱诵赞美诗,一张张扬起的脸庞像峡谷里的花朵,羞涩却放射着骄傲的清澈目光。教堂里,大峡谷的唱诗班正让一种最乡土气息的交响让人时空错乱。那是傈僳人通过口口相传,带着太阳和泥土味道的四声部无伴奏赞美诗。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土生土长村民用精妙的多声部合唱创造出光芒四射的声响织体。
告别老姆登教堂,车子经福贡直到贡山县的丙中洛,怒江公路几乎到了尽头。东有横断山脉海拔多米的响朗腊卡山和碧罗雪山,西有喜马拉雅山的延伸山脉高黎贡山,一起呵护着丙中洛,却也阻断了通往西藏的坦途,路,变得越来越惊心动魄。
TWO
驶过丙中洛,一直向西藏延伸的公路,至此便彻底从地图上消失了。就像这里曾经驼铃叮当响个不停的茶马古道,如今只空留残破的栈道,再也难寻驮满盐与茶的马队和唱着歌的马锅头。
而实际上,一条仅容一辆越野车勉强通过、在峡谷峭壁上开出的小路时断时续,沟连着深藏大山,看起来比这个地球绝大多数地方都还要显得脱离尘世的无名村落之间的交通。现在,再也见不到任何的车辆和村民,只有越来越陡峭的山峡上,车轮下,那狂野的路顺着山势,有时深深地沉下去,仿佛触手可及怒吼的江水;有时又高高跃起,让一个胆气十足的山里人也不愿站在路边俯瞰早已悄无声息的水面。
突然一阵焦糊味儿充满车内,我们的越野车在一段乱石坡上毫无征兆地烧坏了离合器齿轮,艰险的山路终于发了威,让刚刚闯入的人们吃了苦头,傍晚的夕阳早被阴云和峡谷遮住,眼看着黑幕就将掩盖了一切。正在打开汽车前机器盖查看的时候,车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后滑去,手刹失灵了,本就不够宽阔的路旁就是河谷,眼看着越野车就冲向悬崖边。没有人犹豫,几个人飞奔过去,暂时延缓了车下滑的速度,却挡不住沉重的越野车继续冲向悬崖边缘,一位司机眼疾手快,飞奔过来,拉开车门一脚踩住了刹车。越野车终于在距离悬崖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那会儿的感觉,大概相当于一切都停止了。
经过检查,大家得出结论,车无法继续开行了,也无法在现有的条件下维修,经过简单的讨论,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留下坏掉的车子和司机,想办法徒步返回丙中洛寻求救援。整个车队在这样狭窄的山路上绝无掉头的可能,只能继续前进到西藏的察瓦龙乡。这样的解决方案在这个冷雨的暗夜里显得有点残酷,司机师傅带着恼怒和惶恐,大声地发着牢骚,却也别无他法。当整个车队继续向前蠕动起来,身后的司机和那辆车像山谷上的小昆虫,显得无力而脆弱。大家心有不忍,却必须遵从着生存法则,上路以来第一次,大家感到了探险的一种残酷,不再只有旅行的浪漫。
探险队在漆黑的夜里抵达察瓦龙,一个只有几栋房子的小乡村。在没有水也没有电的旅馆,我们只希望司机能安全地返回丙中洛。
次日,艰险的路还将继续。从察瓦龙到左贡县,短短的公路山路上,车辆多次出现故障,连续的下坡让刹车片烧的通红,而剧烈颠簸让一辆车弄断了减震杆,只好取出备用件换上,修车的间隙,看着轮下的路像一团白线缠绕在云雾下的巨大山体之上,让人对自然的敬畏诚惶诚恐。我们能了解它么?也许,这就像多年前多次深入藏地的法国女探险家大卫·妮尔曾说过:“自然界的万物似乎都拥有一种特殊的语言,即使那些长期生活于其身边的人,也根本无法理解……”而大自然,对于我们,也许心生敬畏,正是对待它最好的理解和发现。
THREE
车队从怒江峡谷转入了更加狭窄的玉曲河,两岸山体更加的破碎,一段长长的流沙路段,雨水让不安分的碎石不断地飞下来,像是对闯入秘境的探险队进行着持续的恐吓,司机开始抱怨起来,甚至赌气说再也不走了。但在这样不可回头的路上,返回与继续前进一样危险。以每辆车为单位,再组成默契的车队,前面的同伴睁大眼睛及时地报告着路况,坐在副驾上的队员都变成了最认真的守望者和心理辅导师,与司机配合默契,一公里一公里地闯过危险,继续前行。
慢慢地,车队到达左贡县,走上了成熟的川藏线。到这里,我们算是一支穿越这条秘境之路的车队了,但这样的“成就”比起对内心的一种认识和探索,算得了什么呢。人们松了口气,热菜热饭让每个人都心生幸福。
从左贡到然乌湖,再过鲁朗,风景全不似此前的怒江峡谷的壮丽,更不像玉曲河峡谷的凶险,宽阔的雅鲁藏布大峡谷一派田园牧歌式的静谧。人类越是在较为舒适的环境里,似乎越容易发展烹饪的技艺。一种产自南迦巴瓦峰悬崖上的“皂石”雕凿成的石锅,烹制出鲜美的菌菇鸡汤早就成为此前艰苦旅途中最强烈的热望。在鲁朗,这让的口腹之欲最终得以实现。
次日,探险队选择在大峡谷内接近派镇的一处空地安营扎寨,站在这里,便可清晰地眺望传奇般的南迦巴瓦峰。这个季节的林芝,要看到被称为“格萨尔王长矛”的南迦巴瓦峰绝非易事。峰顶云雾缭绕,让山的雄伟筋骨若隐若现,就是不显露全貌。晚上,燃起篝火,夜空便飘起丝丝雨滴。我们都期望着明日,近在咫尺的雪山就像英国探险家金敦.沃德在藏地旅行中的思绪一样:“当我在日落时的粉红色霞光中凝视着它们,当闪电起伏着划过天空,坠入山谷,落到地平线以下的行星大放光芒……这些山峰的未来征服者是否会想起我,沿着我的路线,找到我的营地……”
阴郁多日的天空放晴了,蔚蓝长空下,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延伸至天边,但我们知道,拉萨就在不远的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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