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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栏的话

云南有多公里的国境线,26个世居民族有16个少数民族跨国境线而居。各族人民面对汹涌而来的市场经济大潮,面对急剧变化的竞争世界,抓住机遇,迎接挑战,追寻以现代社会同步的好梦。作者以一个民族选择一个乡村的形式,努力用文学的笔调,再现每个民族在实现中国梦的历史进程中的一次伟大跨越,谱写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成就。每“读”一页,都似乎从海拔米的梅里雪山,到海拔76.4米的西南三省最低点——河口,俯看到了一个峰峦迭起的“山国”,一片人间净土,一片彩云之地,一个诱人的“天堂”。

即日起,云南网刊发《彩云绮梦——云南二十六个民族的伟大跨越》连载,共26个章节。以“梦”的名义,向读者叙说云南各个民族在现实时光中的“奋斗史”“抗争史”“发展史”和“心灵史”,带领读者去接近和发现云南各民族极不平凡的生存空间和脱贫的光辉历程。

《彩云绮梦》云南出版集团、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傈僳族篇:高黎贡山深处的“济世良方”

三河村地处高黎贡山深处。这里地如其名,因为有三条河,才有这样一个小村子——三河村。它隶属于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泸水市鲁掌镇的一个村民委员会。村里居住的是傈僳族人民,他们的先民按照随畜迁徙的风俗,来到这个温暖的地方定居,或在河边狩猎,或在河边牧畜,或在河边农耕,世世代代与三条河相依为命,生息繁衍。目前,全村居住着户人口,大部分是傈僳族,也有少数汉族、白族、景颇族杂居。各民族亲密无间,有的白族、汉族、傈僳族生活在同一个家庭里。

从昆明到怒江州府所在地有公里的路程,再从州府到三河村虽然只有25公里路,但是汽车行驶太费力了。从海拔左右的江底,爬进米的高黎贡山深处,驾驶技术再好也畏惧三分。山路盘旋,峭壁如削,林寒涧肃,空谷回响,真有“猿鸣三声泪沾裳”之感。

我们所乘坐的汽车穿越到密林深处时,却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打开车窗一看,从森林里渗出来的琼浆玉汁宛如流动的绿宝石,分别汇成三条游龙,环绕着依山就势的山寨。环宇宁静清幽,犹如在云水之间,不冷不热,温暖舒适。走进村寨,我们就先下车适应这里的水土。河水太美啦!明镜一般的透明,可以装蓝天白云,可以透视人的心灵。古人曾经把湖泊或河流比作明镜,“醉里空歌镜湖月”,“镜湖消得一春闲”。在大城市里大概难见到如此清澈的河水。傈僳族朋友像介绍对象一样,给我们介绍河水的流向、名称、每个季节的变换,以及河里的鱼类……从滴水河介绍到弯转河,介绍到古炭河。

其实,云南人知道三河村的大概不多,更不用说外省人了。也许正是世界第一大峡谷的天然屏障,阻碍了傈僳族该有的一些发展机遇。30多年前,有一位省领导经常在大会讲:三河村没有半点商品经济的头脑!村里有头老母猪,养得牙齿犹如象牙一样长,还是舍不得卖。是啊!那时候温饱未济,养猪为过年。如果把老母猪卖了,哪里找钱来卖猪仔?

怒江州州庆

今天看来,那位省领导的讲话有一定道理,但三河村不卖老母猪也有一定的原因。因为,不能忘记历史,更不能割断历史。据考证,今天的傈僳等民族,在汉晋时期都有昆明族的成分,“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昆明”为彝族语,意思是“全年温暖”的地方。他们冬天跟随着牧畜到温暖的河谷居住,夏天跟随着牧畜到不炎热而温暖的高山居住。傈僳族大约于明朝年间随畜迁徙怒江,可以算最早定居怒江峡谷的民族之一,云南有66.8万人口,主要聚居在怒江的泸水、福贡、贡山、兰坪及迪庆州的维西等市县。新中国成立后,傈僳族直接由原始社会末期或奴隶社会初期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翻身做主人,实现了社会形态的跨越,但是生产力水平仍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较低层次。如何解决这个现实问题,实现经济文化的跨越,这是近几十年来傈僳族人民追求的美好愿望,也是党和政府的头等大事。傈僳族人民勤劳勇敢,曾经尝试过“以粮为纲”的大生产,失败了!各部门送粮送物过温暖,效果欠佳!恶劣的生存环境,频繁的自然灾害,落后的基础设施,导致一系列的救助措施难以奏效。

实事求是地说,在与外界隔绝的怒江大峡谷里,虽然不可能发展现代化高科技产业,但是独特的立体气候,独特的地理气象,独特的民族文化,就可以让封闭的怒江大峡谷走向世界。仅以三条河的水土而言,这里适度的光照和林下的腐殖土,恰恰是名贵药材生长的优裕条件。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所谓的水土,其实就是气候、地理条件,以及各种生产力要素的总和。如果种植不服水土的农作物,农民流一斗汗水收不到半斗粮。如果种植适宜水土的农作物,流一斗汗水可以收七八斗粮。三河村年均气温摄氏16度,冬天不严寒,夏天不炎热;年均降雨量毫米,雨水充沛,湿度大;5万多亩山林,是国家森林乡村,漫山遍野都是腐殖质土。气候、湿度、土壤三大要素得天独厚,是最适宜种植草果的生长环境。我们沿着一段比较狭窄的河岸,走进高大的阔叶林下,一丛丛比我略高的草果树正在争春土芽。每一丛老杆根部都萌发着三四个新芽,多的有六七个新芽。傈僳族朋友随手扳了一个手拇指大的新芽说,这是五六年的老杆根部萌发的新芽,味道如同青姜,拌酱油辣子吃味道很刺激,最开胃驱寒。新芽的生命力极强,一年内成长为新杆,第二年成为老杆,完成萌发新芽哺育新杆的使命就枯萎了。新杆老杆,年年交替,一代更比一代粗壮。一般两三年挂果,挂果期长达十五六年。草果是半荫生植物,质量和产量都取决于光合作用,阳光照射太强,叶子就会灼枯,阳光不够药力和产量都会受到影响,半庇荫环境最好。每亩年产量也取决于阳光、水土的条件,其条件好地方每亩可以产干草果公斤左右,差的只有公斤左右。香气十足的草果,全靠得天独厚的环境。这里生产的草果,以色黄、果大、皮薄、籽多、柄小、味辛辣、气清香而闻名。傈僳族朋友还说,如果是金秋时节来看草果,碧玉般的叶子下透出一串串绣人的红玛瑙,而且整片阔叶林都点缀着胭脂般的色彩。

一丛丛草果新芽,将我的想象力带入到一个民间传说中。据说,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时,孟获屡败屡不服输,是因为占据着自己熟悉的地理气候。他看到蜀军不服水土,已经死伤不少,可能会因此而败退,于是一面与诸葛亮谈条件周旋,一面将蜀军引入滇南瘴气瘟疫地带。孟获岂预料到,民间医生捐赠了一种草药给蜀军服用,蜀军战胜了瘟疫,再次打败孟获。孟获终于诚心归降。这种神奇的草药就是草果。为了弄清故事的真实性,我又查阅了许多医药典籍,的确云南种植草果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草果最早记载于宋朝寇宗奭的《图径的衍义》,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也有记载,记载得最详细的是明朝时期云南大医圣兰茂的《滇南本草》,里面清晰地记载着:“草果味辛,性温,无毒。宽中理气,消胸膈膨胀,开胃消宿食。”他在著作里多次叙述:草果“今人多用为香料,调剂饮食甚良,又能祛除蛊毒,佩之能远患也。”当时的“今人”至今已五六百年,草果这剂防病养生的灵丹妙药,终于在三河村落户。于是,我写下了这样一首小诗:

一半阳光一半凉,新芽总比老芽强。

枯荣岁岁芳菲尽,化作良医济世方。

这真是一剂生态脱贫的“济世良方”。如今,在三条河的浇灌下,该村经济林果已达亩,人均六七亩。我看见,村民们在三河岸边,阔叶林下,甚至半遮荫的岩石下都种上了草果;能够成片而且有夜潮的坡地都种上了名贵药材。村干部向我们介绍:这是草果标准化种植基地,被有关部门正式认证达到有机产品基地标准的亩。由林业部门牵头,将多家农户组成草果专业合作社,并与公司联合管理。这是一种新型的扶贫方法:农户有土地、劳力、充裕的劳动时间;机关干部有组织协调能力;企业有资金、技术、人才、开拓市场的能力。党委政府将各种生产力要素优化组合起来,就释放出1加1大于2的效益。我问村长:大部分收入归农户呢,还是归公司?村长回答:这是国家林业局在我们怒江州搞的第一个示范村,每年收入多万元,农民人均纯收入达到了多元。我又问村长:农民的粮食怎么办?他会心地笑着说:多数农户觉得买的不好吃,还是自己种粮食。每年人均有粮多公斤。还喂养着5头牲口。目前,草果已经成为食品工业和轻化工工业的主要原料,是食药兼用的大宗商品,在国内外市场需量求极大,三河村正在把这独特的生态资源转化为巨大的生产力。

与傈僳族朋友聊天

在村委会会议室的墙壁上,有一幅醒目的横幅标语:三棵树两棵草一只鸟。傈僳族朋友说,这是近几年来村民的口头禅,村党支部把它上升为脱贫富民的良方,家家户户都围着这个“总纲”行动起来。目前已经种植泡核桃10亩,刺笼包树亩,花椒亩,这三棵已经成了摇钱树。两棵草就是草果、重楼。重楼只有亩左右,但是草果已经种植了亩,成了经济支柱。高黎贡山有五百多种鸟,三河村有一百多种。驻村工作队员带领村民在鸟类喜欢栖居地方营造投食、喝水的条件,吸引更多的鸟聚居。一片聚居地,叫一个鸟塘,让摄影爱好者来拍照或游客观赏。目前,已经营造了15个鸟塘。村民负责交通运输、背行旅、送饮食,收点服务费。例如,孙成荣经营半年收入多元。观念更新了,遨游蓝天的鸟类也给三河村带来了财富。看了这些奇迹般的事例,我的诗情又发了:

千峰雪彩月娇娆,两岸木棉花弄潮。

秀野核桃香草果,一方富有赖勤劳。

高黎贡山神田

过去,我曾经多次到过怒江的少数民族朋友家里,那时耕作粗放,“种一山坡,收一土锅”,是当时生产力低下的真实写照。即使在上世纪80年代,三合村依然贫困,缺衣少食,许多农民住的是杈杈房、木板房。如今,一粒小小的草果,支撑起来三河村的经济大厦,带动了大部分傈僳族群众经济社会的发展。全村人均收入元,89个建档立卡户名贫困人口脱贫,贫困发生率在1.05%以下。他们不再重蹈“一刀切”的覆辙,而是实施一村一策,或一山多策。在各项民族政策的助推下,新修公路53公路,连接12个自然村的公路全部硬化,有的地段还修了柏油路;教育、科学、文化、医疗条件得到逐步改善,水电路基本畅通,还用上了沼气、太阳能,全村户危房改造得焕然一新,土坯房变成砖瓦房,平房变成楼房,还有35户住进了豪宅。他们有饭吃,有衣穿,而且人均钱粮收入基本接近全州乃至全省的水平,日子越过越红火。

今天的三条河依然奔腾着,流动着,不舍昼夜。村民依然是勤劳勇敢的少数民族同胞。所不同的是,他们观念变了,不再盲目地跟着别人种什么自己种什么,而是根据自己的水土,能够种什么就种好什么;不盲目地跟着“什么赚钱种什么”,而是遵循自然规律,发挥三河独特的比较优势,不浪费一滴汗水,珍惜每一寸土地。所不同的是生产经营方式变了,过去的农民是一家一户的小生产,无法防御自然灾害,无法抗拒市场风险,而现在是在“有为的政府”助推下,各种生产力要素优化组合的有效生产。一双农夫手,变成了“千手观音”的妙手,这一只妙手在社会主义新时代,推动着三河村的生产力水平不断进步,他们一举成为民族团结进步示范区建设的排头兵,成为少数民族特色村寨,成为傈僳族跨越发展的一个缩影。他们在70多年前,一步跨越到社会主义社会,今天又一步跨进社会主义新时代。

作者简介: 

孔祥庚,云南省建水县人,笔名云根,研究员。早年从军务农任教,曾任中共云南省委副秘书长、云南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中共玉溪市委书记、玉溪军分区党委书记,云南省人大民族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共十七大、十八大代表。现任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出版《云根诗词》三卷以及人物传记《理想的父亲》《朱德与云南》,非虚构文学著作《彩云绮梦·云南26个民族的伟大跨越》《五个石头的故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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