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人爱葱,山西人爱醋,每个人都偏爱属于家乡的味道。孟宇宁是土生土长的山西人,不管是在山西老家,还是云南边疆,外婆身上的那一抹醋香,都是巡逻在海拔四千米的高黎贡山上的他最难忘的味道。
外婆酿的老陈醋香味随着名声飘过十里八乡,但她不做生意,酿的醋只送,不卖。父母在孟宇宁断奶以后便外出打工了,他是吃着外婆的手擀面长大的。
村口的小河边,河水轻拍碎石,伴随着外婆的捣衣声在石桥下奏起一首欢快的歌,这是孟宇宁最开心的时刻。把衣服铺在河下,他用脚在水中踩出一朵朵浪花,外婆笑得眯起了眼,直说他的脚丫子比洗衣机都管用。
人们都说,离家是成长的第一步。穿上军装,来到边疆,外婆是家里反对声音最大的那一个。不是因为不懂,而是因为不舍。舍不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从山西老家奔波去往三千公里外的云南边疆。但一向听话的孙子这一次却是一反常态,态度执拗而坚决。外婆头一次对他发了火,也是第一次对他关上了家里的大门。
走的那一天,孟宇宁戴着“光荣入伍”的大红花来到外婆家,看着眼前紧锁的大门,最后还是没有鼓起敲门的勇气。武装部门口,爸妈为他理了理刚穿上的军装,红着眼睛对他细细叮嘱。大巴已经启动,孟宇宁朝外婆家的门口看了又看,还是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略微佝偻的身影,心底涌起了阵阵失望。
就在他上大巴的前一刻,外婆提着一个大大的竹篮小跑了过来。“去云南不知道还有多远,当兵身子最重要,别饿坏了。”说着掀开了盖在篮子上的布,一股香味扑鼻而来。竹篮里是外婆熬了一夜烙好的饼。
孟宇宁觉得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但终究还是又大哭了起来。从山西到云南,用了六天五夜。到了云南怒江,竹篮里的饼已经吃完了,唯一剩下的是外婆放在竹篮里的一瓶陈醋。在领到第一笔津贴后,他第一件事是给家乡的外婆捎去了一条围巾。
正在观察哨执勤的孟宇宁注视着远方
孟宇宁当兵的第二年,单位把去成都学习的机会给了他。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外婆,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电话是母亲接的,沉默许久,母亲轻声说:“外婆在蒸料,她让我跟你说,家里一切都好,她身体也硬朗,你在部队好好学,好好干,家里的事不用操心。”
其实,孟宇宁不知道的是,这个电话是母亲在病房里接的,身边躺着的是已经肺癌晚期的外婆。病床上干瘦的外婆摆着手,不让母亲告诉他实情。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孟宇宁都会收到从老家寄来的醋,但每次打电话回家,外婆都是在忙。
当兵的第三年,孟宇宁终于可以休假回家探亲了。走在乡间的路上,年味在村里弥漫,家家户户都贴着红对联,挂着红灯笼,孟宇宁的心情也跟着喜悦起来。但当走到自己家门口,看着门边的白色对联,孟宇宁楞住了。
结束训练的孟宇宁向着家乡的方向敬礼
那天,给外婆扫完墓的他在夜里蘸着外婆生前酿的最后一缸醋吃了顿饺子。那饺子又咸又酸,有醋的味道,更多的是眼泪的味道。母亲告诉他,外婆下葬的那一天,穿着早些年她给自己缝制的寿衣,还有孟宇宁送给她的围巾。
在怒江的边防线上,世代生活在怒江的傈僳族人有这样一个传说,每一个逝去的亲人都会变成一颗星星。深夜,披着大衣站在岗亭里的孟宇宁有时会抬头看看边疆的夜空,他想,也许外婆就在漫天的繁星中看着自己呢。
来源:解放军报客户端作者:邹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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