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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时,同一个宿舍的朱毅清同学经常讲知子罗,听得多了,就知道了知子罗,知道了那是怒江州刚刚撤销县制的碧江县县城,知道了那是一个架在大山坡上的小城镇。知子罗很小,小到在学校操场上踢足球,用力过头,足球就会飞到山下的怒江里。朱毅清口中的知子罗,充满着梦幻和回忆,流露出遗憾和失落。

一种好奇,一种寻觅,三十年后,我终于来到了知子罗。只是,没有感觉到同学记忆中的那个知子罗,有的,只是一种荒废,一种破败,更有一种苍凉的厚重感。

知子罗,坐落在碧罗雪山海拔多米处的山梁上,在傈僳语中是好地方的意思。一千多年前,氐羌的一支乌蛮部落后裔,从澜沧江越过碧罗雪山,到达怒江之上的知子罗繁衍生息,他们自称“怒苏”,是碧江怒族的先祖。经知子罗翻越碧罗雪山到达高黎贡山后,只需一天就可以进入缅甸,所以从南诏开始,知子罗就是进出缅甸的主要通道,成了茶马古道上的重要驿站。

翻开知子罗的历史,我们看到,因地理位置特殊,知子罗很早就成为怒江重镇,是沟通澜沧江和怒江的交通要道。特别是清末以来,知子罗就一直是怒江地区的行政中心。年,云南地方政府派遣怒俅殖边队进驻,设知子罗殖边公署;年,改为知子罗行政委员公署;年,改设碧江设治局。新中国成立,年8月23日,设立怒江傈僳族自治区,年1月18日,根据宪法改设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区、州人民政府和碧江县人民政府都设在知子罗,知子罗一度成为怒江流域的核心城市,成为怒江州最繁华的政治经济中心。

客商云集,四方来访,车水马龙,知子罗走过了喧嚣,走过了辉煌。纵有历史优势和国家的重视,但知子罗地域狭窄、交通不便、发展受限是不争的事实。那些年,庞大的机构,众多的人员,光是粮食和蔬菜的供应都是问题,上世纪,年保碧公路、年碧福贡公路通车和80年代沿江瓦贡公路建成,区域县乡来往不再经过知子罗,知子罗成了悬在碧罗雪山上的孤岛。与此同步,年,怒江州府迁至六库镇;年,专家预测,知子罗结质结构不稳,未来有大的自然灾害,碧江县撤销县制,知子罗划入福贡县,归属匹河乡,从州府所在地一路下降成为了一个村子。仿佛一夜之间,机构全部搬出,原有的居民全部撤走,人声鼎沸、无比繁荣的州府县城一下子空寂了下来,成了知子罗村委会的驻地,长住居民不到人。

人去楼空,留下的是空荡的办公场所、居民住宅,还有再也没有人影的公共场所、锻炼设施,以及那个年代特有的标语口头和已经变得不那么清晰的宣传画。时间,永久停留在了上世纪的80年代。

走进知子罗,视线里,所有的建筑都显得破败不堪,就连当年最好的县政府办公场所青砖楼,虽然住进了从山上移民搬迁来的傈僳族老乡,看不到里面的设施,但外观陈旧,一部分门窗已经是空荡荡的了。许多住房,被用来关猪养羊,算是物尽其用,更多的建筑,几乎都是空置的,自然风化,任由时间消耗着。

惊喜的是,村子里还有一幢叫八角楼的地标建筑,听说那是撤县时刚刚峻工的图书馆。三层高的八角楼,是特意从大理请工匠打造的县城新景观,就是以现在的眼光看都是不错的建筑,传统的飞檐翘角,现代的回廊设计,里面的空间,应该可以藏好多的书吧。八角楼前,闪着光芒的毛主席头像依稀可见,“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的标语几乎一成不变,见证着那个年代的热情。有那么一瞬,我回到了那个火红的岁月。

弹指一挥间,三十多年已经过去,外面的世界早已今非昔比,专家预测的山崩地裂的滑坡并未出现,昔日繁华如梦的知子罗却成了一座破败凄冷的废城。面对高黎贡山,残破的电影院,没有安装门窗的教学楼,火热的标语,空旷的街道,不时在操场跑动的小猪,怒江在脚下悄然流过,一切的一切,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

知子罗,成了一座记忆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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